辣手医仙

师徒二人向前走了一段，此时已经听得清楚，是女人的呼喝声，偶尔夹杂着几声猛兽的低吼。马道长心里纳闷：这荒郊野岭，怎么还有人在此打斗?仗着艺高人胆大，马道长拉着贵杰轻手轻脚，循声摸了过去。

天要黑不黑的时候，视线极差，二人靠得近些，才渐渐看清，在树林中央一片空地上，四名女道姑手持木棍，将一头东北土豹困在当中。只见这头豹五尺多长，浑身金黄色，布满粗大黑点，身形矫健、四肢修长、爪牙锋利，此刻正气喘吁吁，呲着牙朝众人发狠。每每豹子往外一冲，道姑们便挥动鸭卵粗细的大棍狠狠招呼，几次豹子躲闪不及，被打得嗷嗷直叫。包围圈外，站着两个人，看得出，为首的是一名上了点年纪的道姑。这道姑脾气很暴，正在呵斥众人：“一群懒货，平日里让你们练功，跟要你们命一样。这回见了真章，四个人斗了一个时辰都擒不住一头畜生！”

显然，众道姑平日里没少挨骂，早就习以为常，不以为意了。一个嘴快的道：“师父啊，我们都快要困不住这畜生了，你快让师妹出手吧，一会天黑下来，可别又让它给跑了。”

其他道姑一听，也都忙里偷闲，跟着帮腔：“是啊，师父，快让师妹出手吧。”

为首的道姑看看天，“也罢，天色不早，回去再罚你们。”然后朝旁边吩咐一声：“如玉，十招之内若制不住这畜生，你也一并挨罚。动手！”

这如玉向前盈盈迈了一步，答了声“是，师父。”两手各提一根木棍，朝土豹冷冷地走来……

万物皆有灵性，这豹子虽然凶猛，但从眼前女子身上，它感到了一股强者的杀气，目不转睛盯着如玉，猫腰龇牙，浑身的毛都站了起来。

先前围着的四名道姑一看如玉走了过来，终于长吁了一口气，收了棍，各自往后退了一步，继续保持着包围。那个嘴快的道：“师妹，你下手轻着点，捉住这畜生，养到冬天，等它换了厚毛，给师父做件大氅。要是打坏了，可白瞎了这一身皮板儿。”

马道长闻听，心里画魂：辽东的坤道他认识的本就很少，在弟子中，十四五岁就敢说生擒这豹子，而且还有恃无恐、稳操胜券的，就算打破了脑袋，也想不出一个半个来。

只见如玉姑娘屏气凝神与豹子对视片刻，冷不防左手棒虚晃一招，直戳豹子的右眼，豹子前爪扒地，往旁一闪，跟着拧腰而上，伸出利爪，往如玉身上便扑。如玉姑娘不慌不忙，等豹子四爪腾空把这一扑使老，方才弓步向前，右手棒狠狠向豹子的鼻尖点了过去。这一下，给戳了个结结实实，把豹子痛得嗷嗷直叫，顷刻间战意全无。如玉显然是做足了功课，手里的木棒刚好比豹子的两支前爪长出半尺，恰是这半尺的距离，让如玉进退自如、攻守兼备，一出手就占尽了先机。如玉一招得手，更是得理不饶人，后招源源不断、缠缠绵绵，把两支木棒舞动翻飞，用了双刀、双剑的招式，双棒轮斩，像打鼓点一样往豹子身上招呼。不大会功夫就把豹子揍翻在地，苟延残喘、奄奄一息。

如玉见豹子倒地不动，便倒背了双棒，转过身：“师父，您看怎么发落。”气不长出、面不改色。

为首的道姑朝如玉点了点头，然后对另外四名徒弟说：“你们两个去找根结实的杠子，把这畜生捆好，穿在杠子上，一会抬走。你们俩去生火，天色已晚，吃点东西，休息一下，咱们尽快下山。”

四名弟子齐齐答应一声“是，师父。”

四人刚散开，就在这个当口，本来倒在地上的豹子，不知哪来的狠劲儿，一骨碌身，呼地暴起，伸出利爪朝如玉扑来。如玉此时背对着土豹，虽然感到身后腥风不善，可毕竟后脑勺没长眼睛，再想躲闪已不可能，而她身形比师父高大，待到豹子起身扑来她师父方才看见，想要上前解救已然不及。饶是如此，这师太到底非是寻常之辈，上步抢身，与此同时左手一拍腰间剑匣，宝剑嗡地一声飞出剑鞘，这宝剑寒光如水，清澈照人，她右手抓住剑柄，劲力疾出，顿时抖出白茫茫一团剑尖，将豹头罩住，进步、拔剑、出招如行云流水，一气呵成！瞬息之间，师太也算计得精明，既然难保如玉万全，豹子这两爪，顶多给徒弟抓成重伤，可随后这一口要是咬断了脖子，那就神仙难救，于是两害相权取其轻，直接出剑封住了豹口。

说时迟，那时快，就在土豹一起身的瞬间，藏在树后的马道长师徒早就看得清清楚楚。金贵杰见豹子要伤人，不声不响像兔子一样端着木叉蹿了出来。身后的马道长见状，道了声：“苦也。”贵杰是金福海心头肉宝贝疙瘩，莫说被豹子所伤，便是擦破点皮儿将来都不好跟大哥交代，情急之下，马道长两脚交错，脚尖点地使出轻功燕子三抄水，向前急急跃出三大步，这三步，尽是马道爷平生绝学，每步都跨出一丈多远，终于是赶在了贵杰的前头，马道长伸出右手，五根手指有如五柄钢钩，一把就薅住了豹尾，手腕一扣，使出摔碑手劲，把豹子狠狠摔在地上。贵杰顺势进步抢身，双手一合木叉刺出，将豹子的脖子死死叉住。

整个过程电光石火，待到如玉把身子转过来，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。她看了看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几位师姐，也知道刚才一定是凶险万分。

为首的师太上下打量马道长，“唰”一声收剑入匣，打稽首道：“无上天尊，刚才形势危急，多谢道友出手相救。问一声道友怎么称呼？”

马道长打稽首还礼道：“福生无上天尊，举手之劳，何足挂齿。老道全真龙门，马守德便是。”

师太道：“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，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摘星道人，失敬，失敬。”

马道长忙道：“不敢当，不敢当，请问师太怎么称呼？”

“贫道可没有你那么响亮的名号，药山，辣手庸医付小莹。”师太答道。

“难怪高足如此身手，原来是辣手医仙，久仰大名，今日得见，幸会，幸会。”马道长客气道。

“医术虽然懂点儿，但有时候杀人，有时候活人，全看心情，这医仙两个字，倒是江湖朋友错爱。”付小莹并未领情。

马道长早听过药山“辣手医仙”的名号，心想就凭这辣手二字，对方多半是心狠手辣之辈，自己还有要事在身，这时候可不想招惹麻烦，节外生枝。

正好说话的时候，两名女道士削了一根结实的树干回来了，一看那豹子还被贵杰叉着，也不方便上前讨要，便看向师父。付小莹道：“道友，这畜生在溪边伤了我一名弟子的性命，我们师徒几人追赶至此，可现在它被你擒住，你看？”

马道长也相当识趣：“道友，我领着徒弟恰巧途经此地，刚才情势危机，才冒然出手，绝无他意，请。”马道长说完，将贵杰拉在身后：“老道这便告辞，咱们后会有期。”说罢领着贵杰便要告辞。

“慢着。”如玉走到贵杰身前冷冷地道：“刚才多谢你搭救，我叫杨如玉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歇马寨，金贵杰。”贵杰刚才看见她用两根木棒把豹子打得半死不活，知道眼前这位小姐姐不好惹得很，弱弱地答道。

付小莹道：“你姓金，莫不是大刀金员外的公子？”

贵杰道：“金员外正是家父。”

付小莹点头道：“怪不得，虎父无犬子。小子，刚才你救了如玉，药山云水观便欠你个人情，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，尽管开口，有求必应。”

这时候，徒弟们已将豹子捆好，用杠子一穿，四个人抬着。付小莹一摆手“马道长，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。”马道长和贵杰还礼道别。

按下付小莹一行人抬着豹子下山不提，马道长担心老友孟铁匠一家安危，于是跟贵杰稍作休息，便继续往山上寻找。